第七十九章新政落地-《风起于晋室南渡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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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镇守使此计甚妙!”李铮也反应过来,“即便不能立刻见效,也能埋下一根刺。”

    “非常之时,行非常之法。”胡汉沉声道,“石勒想困死我们,我们就偏要活得更好,还要让他的人看着我们活得好!传令下去,各司其职,严守岗位,深耕内部,广结外缘。我们要让石勒明白,龙骧军镇,不是他靠封锁就能轻易压垮的!”

    新一轮的较量,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,再次展开。龙骧军镇如同一株顽强的新生树木,在巨石的重压下,努力将根系伸向更远的土壤,寻找着每一丝养分和阳光。

    第八十章盐路惊涛

    支雄进驻狼孟邑,如同一道铁闸,重重落下,卡断了龙骧军镇与北方联系最便捷的通道。不仅仅是与晋阳刘琨的联络变得困难重重,更重要的是,那条原本能勉强补充食盐的商路,几乎彻底断绝。

    盐,这个在现代社会唾手可得的物品,在此刻的龙骧军镇,却成了关乎存亡的命脉。府库中的存盐肉眼可见地减少,李铮已经数次向胡汉呈报,语气一次比一次焦急。军中若无盐,士卒体力下降,如何御敌?民间若无盐,百姓浮肿无力,何以生产?恐慌的情绪如同无声的瘟疫,开始在龙骧峪内外悄然蔓延。

    镇守使府内,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

    “镇守使,现存食盐,即便实行最严格的配给,也最多支撑一个月。”李铮的声音带着嘶哑,“必须尽快找到新的盐路,否则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    张凉眉头紧锁:“往南,是乞活军和李恽,他们自身难保,更无余盐。往西,羌氐部落混杂,道路难行,且他们多以牲畜乳酪为食,对盐的需求不大,产量也低。往东……是太行天险,且多为胡虏控制。”

    王栓补充道:“我们派往南边和西边的商队,也一直在打听盐源,但收获甚微。偶尔能找到一些小盐贩,数量太少,杯水车薪。而且,石勒的细作似乎也在活动,故意抬价,甚至散布我们即将断盐的谣言,扰乱人心。”

    胡汉沉默地听着,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,最终停留在东南方向,并州与司州交界,靠近黄河的区域。“这里,‘河东郡’(今山西运城一带),自古便是产盐重地,有解池盐泽。虽然如今被匈奴刘聪(前赵)势力控制,但盐利巨大,管理必有疏漏。是否有私盐贩子,能绕过官府的监控,将盐运出?”

    王栓眼睛一亮,随即又黯淡下去:“河东确是大盐池所在。但那里距离我们更远,中间隔着刘曜、刘芒等势力,关卡林立,风险极大。而且,即便有私盐贩子,其要价必然高昂,我们目前的财力,恐怕难以长期大量购买。”

    “再难,也要试一试!”胡汉斩钉截铁,“坐以待毙,只有死路一条!王司丞,你立刻挑选最精干机敏的人手,组成两支小队。一队设法潜入河东郡,不必接触大宗盐商,目标是找到那些有门路、有胆量的私盐贩子,摸清他们的活动规律、运输路线和交易价格。另一队,沿着黄河两岸,寻找可能的小型盐滩或土盐产地,哪怕产量不高,也能应急!”

    “是!”王栓领命,深知责任重大,立刻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“李长史,”胡汉又看向李铮,“从现在起,实行战时盐铁管制。所有存盐统一调配,优先保障军队和工匠。民间实行严格的户籍配给制,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和黑市交易。同时,动员民众,搜集一切可能含盐的物质,比如硝土、碱蓬草灰,尝试用土法提炼,哪怕只能得到一点点,也能缓解部分压力,更重要的是,稳定人心!”

    李铮重重点头:“明白!我立刻去办!”

    命令一道道发出,整个龙骧军镇如同上紧发条的钟表,为了生存而全力运转。市廛的繁荣暂时被对盐的焦虑所取代,但在官府的强力管制和引导下,秩序并未崩溃,反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坚韧。

    王栓派出的两支小队,如同投入惊涛的扁舟,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山野与复杂的势力版图之中。

    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。胡汉表面上依旧沉稳,每日处理公务,巡视防务,甚至偶尔还会去蒙学看看,但他眼底深处的忧虑,却瞒不过身边最亲近的几人。张凉加大了训练强度,用疲惫压制士卒们因可能断盐而产生的不安。李铮则几乎住在了户曹,精打细算着每一粒盐的分配。

    十几天后,终于有消息传回。

    前往河东郡的小队损失惨重,五人小队只有两人带伤逃回。他们确实接触到了私盐贩子,但对方要价极高,且要求以精铁武器或战马交换,态度倨傲。更糟的是,他们的行踪似乎被刘曜的巡哨察觉,遭遇追杀,三人为了掩护同伴而殉职。

    坏消息如同冰水浇头。然而,就在众人心情沉入谷底时,另一支沿黄河勘探的小队,却带回了一丝微弱的曙光。

    他们在一处名为“风陵渡”下游的黄河滩涂地带,发现了一些被当地零星农户偷偷刮取的“小盐滩”。这些盐滩规模极小,产出的盐杂质多,味道苦涩,远不能与解池盐相比,官府看不上眼,故而监管不严。小队的人设法与这些农户接触,用随身携带的布匹和少量铁器,换回了几小袋这种粗劣的土盐。

    “镇守使,此盐虽劣,但确能食用!”小队头目将一包颜色灰暗、结块粗砺的盐捧到胡汉面前,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,“那些农户说,只要肯下力气,沿着河滩往下游走,在一些隐蔽的河湾处,还能找到类似的小盐滩!只是采集费力,产量不稳。”

    胡汉用手指沾了一点盐末,放入口中,一股浓烈的咸苦味顿时弥漫开来,还夹杂着泥沙感。但这确确实实是盐!

    “天无绝人之路!”胡汉眼中终于爆发出明亮的光彩,“立刻组织人手,由工曹牵头,户曹配合,组建‘采盐队’!由这支小队的兄弟带路,前往风陵渡下游,寻找并开发这些小型盐滩!不计成本,不怕辛苦,能采多少是多少!同时,让匠作监想办法,改进过滤和提纯的方法,哪怕只能去除部分杂质也好!”

    这道命令如同久旱甘霖,让近乎绝望的龙骧军镇重新焕发了生机。虽然河东大道被堵死,高价私盐无力承担,但这意外发现的、品质低劣的土盐来源,却成了维系生存的关键稻草。

    大量的劳动力被组织起来,在军队的保护下,向着黄河滩涂进发。龙骧军镇的食盐危机,暂时得到了缓解,虽然艰苦,虽然品质差,但至少,那令人窒息的断粮威胁,被这混浊的黄河水冲开了一道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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